不曾参赛的得奖人

  • 何启良
《人间诗社》里有几位怪人,张景云和沙禽是佼佼者。景云沉默寡言,只能与他在空白里沟通,诗意如诗品则在有无之间。沙禽也是拙于辞令,只从他微笑里见其心话,诗境所隐藏的锋芒却是了得。据我所知,两人从来没有参加过任何文学奖项的赛选。或许他们已经超过了一般参赛的年龄,但是更准确的说,他们都是耕耘无声的人,在自己的世界里拒绝外在的一切与书写有关或无关的意识活动,做分内之事,做自己相信之事。景云的《言荃集》(1977)出版得太早,沙禽的《沉思者的叩门》(2012)出版得太迟,都是因为他们的书写全凭自己的感觉与判断,其立足点是对生命的叩问。年过从心所欲与耳顺之年,两人先后得奖:景云 2010年的《星云真善美新闻传播奖》,肯定他一生新闻评论的成就;沙禽荣获 2013年花踪文学大奖,应该是一项终身成就奖了。

     这些诗人我们偶尔会想起、怀念,也会肯定、惊艳,也会去讨论他们在马华诗史上的地位云云。就像夏志清发掘张爱玲一样,我们都想做另外一位夏志清;这倒不难,要做另外一位张爱玲才不易。那些从事出版选集的编辑人最介意,读者当然会期待一些意外的发掘。对于文化观察者,文学奖项的颁发也颇吸引人的。媒体宣传效果很大,得奖人是否咸庆得人,众望所归,对主办当局来说,则是活动成败的关键。这是一个严苛的考验,不见得每一届都及格。评审为难的地方是可以理解的。时下不是常说,某政党不入阁,是对华社的考验吗?其实恰恰相反,被考验的,是必须把治理处理好的统治者。景云和沙禽得不得奖,不会是他们作品要解决的问题。
   沙禽的诗拒绝造作,舒展的是诗人最内在、最自然的感情。自然并不表示一般,而是诗人感觉到别人感觉不到、但是却又能引起共鸣的。沙禽自言:诗就是生活。这句话不是每个人都可以领悟,因为太简单了,简单到令人怀疑。但是如果你生活上有一定的赏析层次的话,如果你有一些你深不可测、别人从来不懂得的感觉的话,读沙禽诗你会得到无穷的乐趣。沙禽在技巧上当然也有尝试,但不是那种光怪陆离的卖弄。沙禽诗并不会让人联想到传统,但是其现代性里却隐藏着许多经典经验。所以张景云说沙禽诗“很美”,美得“难以言说”。这个美,是古典的,也是现代的;是典型的,但是却又是别致的。
   很巧的,张景云和沙禽都有翻译过欧美的现代诗。沙禽翻译的都是我们不太熟悉但是他却认为相当重要的诗人的诗作。这一点对他的诗创作有没有影响,恐怕还要深究。一个语种诗可能影响另一个语种诗,自己喜欢的诗人是可能影响个人的创作的。不过我读沙禽诗作,其中一个心里不能隐藏的喜悦是,他丝毫没有被台湾现代诗作影响的痕迹。还有,他的诗境并不是完全属于东方的。知道他喜好西方诗作之后,这一点就很容易了解了。沙禽和张景云都能在自己的世界里寻找自己的诗语言,这也使两人有异于当前许多留台(无论是精神上还是具体的)马华诗人,潜意识总是欲与台湾作家比高下,或者其诗作一看再看莫不藏着当前几位名诗人的影子。他们之所以能够有足够的信心继续,不怕岁月的煎熬,就是因为声音是自己的。
   沙禽诗有句:
“也许他是幸福的/戴着桂冠回到故土/但在流放到岁月鞭策他的/不是衣锦还乡/是连绵焦土虚无的回响/向东向西的两难”(米沃什终老波兰)
   他似乎预言了他荣获花踪文学大奖的感受。

1 意见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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