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可捉摸∕琢磨∕著墨之诗:读沙禽〈象罔〉

  • 杨邦尼
罗丹《沉思者》
沙禽写诗四十年来得诗(或得失)116首,极少(少即多),放慢每一首诗的阅读,本文试著用“同声字链”的方式,阅读近作〈象罔〉(《沉思者的叩问》,第179页,2008年),于是在行文中不断放入斜杠(声音的回声室:同音,谐音,拼音),迂回为了进入写诗∕创作,阅读∕解读的本体,黑洞或漩涡。

诗作〈象罔〉的引文引自《庄子·天地》篇的寓言(语言,预言:“言”的难以“圆”诠),在引庄子寓言本身,引发更多同此寓言雷同的寓言:得鱼忘筌,得兔忘蹄,得意忘言(〈外物〉)、罔两问景(〈齐物论〉),日凿一窍,七日而混沌死(〈应帝王〉),如此“循环往复”的字辨∕辩∕变下去,唠叨喋絮,不就又落入庄子寓言中的“遗其玄珠”(司马彪云:珠,道真也),沙禽这首诗,一方面以庄子为“诗引”(药引,引言),一方面用“文字”捕捉“寻不回”的“遗失的玄珠”,一种似是而非,似非而是的背反,反者,道之动。(《老子》第40章)


这首诗的难处(或好处)触及的不仅是“道真”的难以捉摸∕琢磨∕著墨,沙禽不仅是“仿拟”(拟真)了庄子寓言,更又改写,涂抹,擦拭,消解了庄子寓言中对于语言的难诠,而诠者(或捕鱼的“荃”)在沙禽诗中转化成:
编织了
知识的网罗
阻隔了
宽广的风景
绘制了
纵横的版图
迷乱了
仓促的 行脚
然而,在我读来,诗人写〈象罔〉是“意在言外”,一种写作得失的两难(夏宇的《备忘录》里的〈遗失的象〉不就干脆用“(图)象”来代替文字吗,可是那终究是一种不脱文字的“象”的啊!),一种对逝去美好的追忆,叹息和悔悟:
遗失的玄珠是寻不回的
登山的足迹
观日的情愫也是
不能两次涉足相同的河流
就没有两个瞬息相同的你
于是从庄子寓言出发,有了自然美学或爱情的瞻望,一种文字徒然的峰回路转。那么,如果诗人(沙禽本人?)读懂《庄子·天地》寓言中的“象”“罔”是另有所指:象则非无;罔则非有。非无即有,非有即无,不就是罔两问景(魍魉问影)如出一辙吗。

是啊,所以,40年来,沙禽得诗(得失)仅116,他写诗,他译诗(他“遗失”),诗之不可儿戏,诗之语言(寓言,寓言)之不同寻常。那么,仅仅是大半生一册诗集《沉思者的叩问》,他深知〈诗是困难的〉(第163页,2006年),以至于每一个字下藏著深渊,可怕得空无一物(遗物)。

罔者,忘也。忘者,无也。沙禽的〈象罔〉是首不可捉摸∕琢磨∕著墨之诗,遗失的不可复得啊!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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